贾伟红

　　早上七点，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诚信超市的对面停着一排排摩托车，站立着几十个男男女女，他们的年龄从三十岁到七十岁不等。这是三里岗镇独有的一道风景，叫“站桥”。因为三里岗盛产香菇，除了菇厂里固定的员工外，还有一些打散工的人就每天清晨在桥上站着，等有需要的雇主来喊他们去工作。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热烈地谈论着关于干活的话题，这些舒筋展骨的人们五点就到这里了，勤劳的他们就是为小镇的黎明破晓的人。
　　我支好牛肉摊后，就坐下来歇一歇。这里是十字路口，不仅牛肉卖得快，每天还可以见到不同的面孔，听到一些奇闻趣事，为喜欢记录生活的我提供了写作的素材。
　　正思忖着，那对卖柴的老夫妻又走了过来。之所以用了“又”这个字，是因为这对老夫妇经常用板车拉一担柴来卖。丈夫粗糙的大手紧紧抓住那已变得滑溜溜的发亮的板车把，他的手上贴着一个又一个创可贴，创可贴护着的一定是裂开了的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妻子随着板车一起走动，她的脸上总是一派舒展祥和的神态，因为走了很远的路的缘故，脸上还透着红晕，一看就是一个被岁月温柔以待的妇人。
　　丈夫停下板车，拿出放在车上面的硬纸壳子，用手使劲地反复拍打，然后把它垫在水泥台阶上，招呼妻子坐好后。他迅速转身走向卖早点的地方，很快拿回了油条和豆浆。边递给妻子边说：“饿了吧？快吃。”妻子笑一笑，接了过去，开始慢慢地咀嚼着油条，偶尔还望一眼坐在旁边的丈夫，那目光，柔和且满足。两人坐着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询问他们的木柴。
　　妻子推推丈夫：“你去对面坐着吧，那里有太阳了。你刚刚出了汗，一会儿冷。”男子顺从地站起来，叮嘱道：“那我过去了哈，你看着柴。”我瞅了一眼他的脚，穿的是一双黄球鞋。在这个冬季，穿得很不合适。也许看出了我的心思，大妈轻言道：“怕他冷，老早就给他买了棉鞋的，可穿棉鞋笨重，不好走路，老头子不肯穿。”男子笑笑向对面走去，妻子的目光边追随着他，边和我说话，“他每天都说不让我来，说十几里路，走着累。我想着呀，他也老了，上坡路怕他拉不动，下坡路又怕他撑不住。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我就和他一起走，陪他说说话，两个人也是个伴。”
　　这些话，在这个寒气扑面的冬日早晨，如一股软软的暖风，款款温润了我的心。原来，让人心驰神往的爱情不仅仅是在电视剧里，生活中也有让人羡慕的相濡以沫。这对老夫妻肯定说不出“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浪漫诗句，他们却做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三餐四季立黄昏”的实际行动。无须大富大贵，日日能和你在一起，抬眼低头都能看到你，就是人间美好。
　　渐渐地，街道上开始热闹了。
　　卖菜的老嫲嫲们菜篮里装着的白萝卜似青衣少年，裸露出健壮的身体；胡萝卜则像害羞的小姑娘，把纤细的身子藏在绿叶下；泡泡青的叶面奔涌着跌宕的地气，洋溢着浓墨重彩的生命力；还有新鲜的小葱，在微微的风里摇曳着苗条的身姿……它们如同美丽的画卷，幅幅养眼。
　　早餐摊上热气腾腾，各种早点满当当地摆在台面上，空气中游走着诱人的香气。摊主们快乐的招呼声、食客们快活的询问声、孩子们欢乐的叫嚷声、熟人之间热情的寒暄声，声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