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不能忘记 ——“红二十五军”长征随县突围记 吴 洛 一、“童子军队” 1934年11月18日,随县小林店的老百姓早晨起来打开房门,意外发现镇上来了一支陌生的部队,起先以为是奉军,难免惊慌害怕,可很快他们感觉到了蹊跷,因为奉军绝不可能有这样整齐的军容和严明的纪律。只见这些军人抱枪席地而坐临时休息,平均年龄不过十五六岁,有为数不少十二三岁的少年儿童。这天是立冬后的第十天,室外寒气重,小战士们有的在寒风中打盹,看得出来他们是累的,在他们身上还有战斗后的痕迹,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惊动任何一户老百姓。这支第一次出现在小林店的“童子军”,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从何而来又将向何处去? 这时,有军人往墙上刷浆糊粘贴《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出发宣言》,老百姓纷纷围上前去,也不管自己是否识字,总归有识字的可以帮着念一下上面的内容。宣言的主要内容是强调当时中华民族危机深重,揭露蒋介石的卖国罪行,宣布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主张和红军北上抗日的宗旨,号召全国同胞不分政治倾向,团结起来一致抗日,号召国民党军队与红军订立协定共同抗日。 原来,这支部队就是新整编的红二十五军,军长程子华29岁,副军长徐海东34岁,政委吴焕先27岁。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和周恩来的指示,11月11日,中共鄂豫皖省委在光山县花山寨召开常委会议。决定省委立即率领红二十五军以“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的名义,以平汉铁路以西鄂豫边界的桐柏山区、豫西的伏牛山区为初步目标,实行战略转移,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 16日,接到出发命令的战士们在阴冷的夜里瞒着家人悄悄跟随大部队西进。就要离开生养自己的大别山,就这样与鄂豫皖边区的父老乡亲离别了,他们中的一些战士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亲人再见上一面,可心中坚定的革命信念促使他们义无反顾的离家卫国,勇往直前。 17日,红二十五军在豫南朱堂店罗古寨遭到敌军“追剿队”第五支队的阻击,奋力击退之后,红二十五军昼夜兼程200余里,在信阳以南的柳林和东双河之间横越平汉铁路,向湖北随、枣方向沿湖北边境前进,以避开两省的敌人。 18日清晨部队到达随县小林店。已经连续行军、作战30多个小时,人困马乏。 小林店地处鄂豫两省三县交界地带,地势平坦,交通便利,商贸活跃,相对富足的经济、物质条件成为红军理想的粮饷补给地。红军宣传队、筹粮队立即开展工作。宣传队散发、张贴《什么是红军》等传单,宣传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工农子弟兵,打击土豪劣绅,驱逐帝国主义,没收地主和土豪劣绅的土地、财产分配给农民、穷人,帮助工农当家做主,建立自己的政权。筹粮队则沿街寻找土豪劣绅,向街上地主、资本家方吉安、张建之、张光道等十余户筹粮借款。因方吉安破坏筹粮,红军抄了其家产,分给贫苦百姓。 中午时分,部队向七里冲、淮河店方向继续行进。时任红二十五军政治部组织科长的刘华清同志,将出发前连夜刻印的“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出发宣言书”沿途张贴。部队到达淮河店后,时任红二十五军政治部宣传科长郭述申同志组织红二十五军宣传队用快板向群众宣传:“老乡老乡,莫要惊慌;我军所向,抗日北上;借路通过,不进村庄;奉劝乡亲,勿加阻挡。” 还有《红军纪律歌》,同样深入人心:“红军纪律真严明,行动听命令;不敢乱胡行,打土豪要交公,买卖要公平;工农的东西,不敢拿半斤;讲话要和气,开口不骂人;无产阶级劳苦大众,个个便相亲;出发与宿营,样样要认清;上门板捆禾草,房子扫干净;借物要送还,损坏要赔银;便溺找厕所,不搜俘虏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家照此行。” 良好的政治宣传使红军很快赢得淮河店老百姓的信任,他们向红军提供了国民党七里冲、淮河店乡公所情况。红二十五军手枪团迅疾歼灭了七里冲、淮河店地主武装和伪乡公所武装,收缴了四十余支枪。 为了不惊扰人民群众,红二十五军全体指战员当晚在淮河店街西头唐家大堰露营。 淮河店发生的一切,都被一个叫毛有廷的桐柏县做蚕业山货的生意人看在眼里。他那天正好随着一队马帮从唐家大堰旁经过。 19日天未亮,红二十五军依据军部秘书张池明找到的一本中国袖珍地图,查找到“桐柏”的路线,部队就向河南桐柏方向进发。红二十五军政治部主任郑位三同志在淮河店亲自写信,由当地百姓当向导,引手枪团把信送给沿途村庄主。信上除了宣传抗日救国,还讲明红军是借道抗日,决不伤害对方,请勿阻拦。 获知红二十五军到达桐柏月河一带后,国民党第四十军军长庞炳勋令:所属骑兵第五师师长李福和由原驻地向平氏集结,围堵红二十五军。 红二十五军从桐柏月河镇陈庄、老街村到达随县出山店,只见一条宽宽的河流横亘眼前,好在水位最深处不及腰部,全体指战员果断护着粮食和弹药,蹚水渡过淮河进入出山店。晚上为了不惊扰人民群众,部队没有进街,就在淮河边燃起堆堆篝火烘干身上的湿衣服,防止战士们感冒。并在河边召开了军部机关和连以上干部会议,政委吴焕先重申了部队纪律,强调:我们是抗日先遣队,在这里不准打土豪,不准进寨子,不准违反群众纪律。正确处理与群众的关系,所需粮草一律实行购买。 红二十五军现在急需设法与桐柏山区的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明确地方情况,做出正确的下一步的行动部署。在此之前,他们考虑先找个熟悉桐柏山区环境的附近老百姓了解一下,桐柏山这么大,普通的老百姓足不出户哪能知道?只有问那些在外走动有见识的人,可到哪里去找呢?这时,他们几乎同时注意到有一大户人家在门口挂着红灯笼十分的喜庆,相互对视之后,几位领导者一起向这户人家走去。 二、意外来客 毛有廷离开淮河店并不是去往别处,而是来了与他同庚的出山店大地主刘发文家,恭贺44岁的刘发文新娶续弦,晚上也留在了刘家。 刘发文心中有事睡不着,撇下新婚老婆来找毛有廷聊天。俩人索性坐在堂屋里聊起了动荡的时局,不免长吁短叹。毛有廷正向刘发文讲述头天淮河店乡公所被红军队伍打掉的所见所闻,刘家雇工刘金山急急忙忙跑进屋来说奉军来了,刘发文大吃一惊,以为奉军又来敲诈,赶紧起身前去看个究竟,毛有廷不放心陪着他,只见十几个穿黑衣服戴红五角星的年轻军人进来,有当兵的留在外面把守着院门。 “老乡不要怕,我们是红军不是土匪,我们是北上抗日从这里路过,向你们问个路。”先进来的红军政治部宣传干事吴伟面带微笑安抚刘家人,并将红二十五军的几位首长向刘发文做了介绍。 见刘发文满腹狐疑,徐海东用温和的语气与刘发文拉家常,询问他家的基本情况,刘发文谨慎地问一句答一句,心中揣测这些官兵上门的目的。吴焕先注意到条案之上放有一套同治八年重修的《随州志》书本,他走过去征得主人同意后,坐下来捧起书翻阅。中共鄂豫皖省委书记徐宝珊患病被一个小战士搀扶着,徐宝珊看出刘发文心中还有猜疑,对刘发文说:“我们是红军不是奉军,是打土匪的。” 听到对方再三强调自己是红军而且打土匪,刘发文眼睛看向毛有廷,见他对自己点头,明白了这支部队可能就是毛有廷所说打淮河店乡公所及在唐家大堰露营的那支队伍,心中一下子激愤起来,刘发文对徐宝珊说:“我的独种儿子就是前年被土匪绑去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原来刘发文三十岁时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儿子,没曾想儿子长到十二岁却被泌阳土匪给绑了票,绑票不就是图他的家财么,为什么绑匪没有拿人来与他交换呢?儿子就这样丢得不明不白。两年来刘发文在鄂豫两省边缘地带到处打听,能走的地方都走了,能想的法子也都想了,始终打探不到儿子的任何消息,连绑架儿子的那帮土匪仿佛也人间蒸发一般。老婆死了,儿子丢了,纵使有再多的家财,对于他刘发文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毛有廷等朋友们劝慰下,刘发文尝试着走出以前的阴影,这才昨天刚娶的续弦,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徐海东问刘发文:“我们红军是北上抗日的队伍,要进桐柏山打土匪,请问从哪里可以进桐柏山?” 毛有廷插话道:“进桐柏山都要经过这个地方,所以这里叫出山店。” 一直埋头书本的吴焕先忽然指着随州志书上的一幅画图问刘发文:“你晓得这些地方吗?” 刘发文看了一眼那幅画图答道:“我晓得,前几天我还到山里面去找过我儿子。” 吴焕先再问:“这山里面有寨子吗?” 刘发文肯定地回答:“往西固城山田王寨有寨子,是原来的驻兵的老寨子,平常没人住,就是一些羊倌马倌住,老百姓只有在躲兵躲匪躲难的时候才上寨子。” 徐海东也紧接着问道:“田王寨有国民党队伍和土匪吗?” 刘发文告诉红军;“这几年我都去天河口新城找我儿子,我前半个月才去过的,没有驻队伍。” 几位红军首长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徐宝珊温和而诚恳地对刘发文说:“你能不能辛苦点,给我们带个路到桐柏山里去,我们付你们钱。”稍倾又说:“还要请你帮下忙,向你买点粮食,按市价。” 刘发文激动地说:“红军长官,只要你们是打土匪的,我就给你们带路,给你们弄粮食。我屋里有小麦、有新谷。” 几位红军首长面露喜色。 徐海东对刘发文说:“谷子部队来不及碾米,就买小麦吧。”转头吩咐部队经理处的吴经理带上几名战士随刘家人一起去装粮食。 “这几本书能不能卖给我?”吴焕先拿着那套随州志书问刘发文,刘发文爽快回答:“只要你用得上就送你了。” “那不行,一定要付钱的,等会同买粮食的钱一起付给你。”吴焕先边说边吩咐吴经理:“吴经理,你一定要按市价付银洋,只能多给,不能少付。”吴经理应诺着带战士们随刘家雇工刘金山去后屋称粮食,并当场用银洋同刘发文的账房张先生结清全部款项。 “三更时分,我随刘发文同红军首长出刘家大门,看到出山店淮河边上有十几堆火堆,黑压压的都是队伍。近前的几个是女红军,还有一队小娃娃红军,穿的很破烂,河边还有马叫。吴政委叫我进屋把门关上不要出来。刘发文骑的自家牲口带着刘驼子随队伍往西走的。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1956年12月4日,在接受所在地人民政府关于红军在出山店刘发文家购粮的调查中,毛有廷在他的证明材料里写下了当天事情的详细经过。 三、星夜兼程 雇工刘金山那年17岁,舞阳定陵人,人称刘驼子,本名在他参加革命前没几人知道。他做事手脚麻利,为人实诚,刘发文认为他人可靠,家中一些事情也总是支使着他去做。这次给红军带路,毛有廷让刘发文多带两个人,来回路上有个照应,刘发文仅带了刘金山,说有他在身边就足够了。 刘金山刚开始把红军当成了奉军,心中害怕,后来见红军人人态度和蔼,个个礼貌待人,也就放宽了心。他观察到这些战士与他年龄相仿,却都精神抖擞,那精气神是他缺少的。 “你当兵几年了?”刘金山问走在他身边的红军政治部宣传干事吴伟。 “三年了。”吴伟回答的很简单。 “为什么出来当兵?”刘金山又问。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战士这么小年龄出来打仗,难道心中就不害怕吗? “最初是为了寻找我的父亲。”吴伟停顿一下说:“父亲很早就参加了革命,是个游击队长,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到父亲了,很想念他,为了找到我父亲,十二岁那年我上山参加了革命。” “找到了吗?”刘金山又问。 “没有。都在革命队伍里,早晚总能见到的。”吴伟信心满满地说。 吴伟告诉刘金山,红军战士都是穷苦人出身,很多人在家乡被逼得活不下去了参加了红军。在红色根据地,地主老财都被打倒了,老百姓挺直了腰杆当家作主人。“比如你,你是雇工,也是被剥削阶级,可以跟我们一样,也出来参加革命。我们今天吃点苦,是为了让天下所有的穷人都能过上不受欺负不会挨冻受饿的好日子。”吴伟说的话浅显易懂,很容易被人接受。 刘金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也是第一次听到“剥削”“革命”这些陌生的词语。他打心眼里佩服吴伟,小小年纪就是个共产党,懂得这么多,还能讲出大道理来。刘金山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贴近红军。 刘发文骑着自己的马在前面带路。部队首长的意思是要他带路弯过庄子往背静地方去,不要惊扰地方。于是,刘发文选择了一条比较安全的道路,往西经西二道河陈庄,翻过罐子岭,沿桐柏山南山脚,从花鹿沟到达田王寨东门,一路上没有人阻拦,就是几个放羊放马的。 到达田王寨以后,刘金山执意要留下来当红军,红军同意并接纳了刘金山。刘发文独自一人离开之时,红军吴政委要付刘发文十块银洋作为酬劳,刘发文没有要,说:“只要你们是打土匪打坏人的队伍,我就愿意帮你们。” 刘发文回到家中已是二更时分。在他离开的这二十多个小时里,没人知道他曾离开过,做下这件事情,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四、心急火燎 红二十五军自离开根据地就遭到国民党的围追堵截,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敌方的干扰,部队沿湖北边境前进,以避开两省的敌人,安全到达出发前的预期目的地桐柏山的田王寨。 田王寨是桐柏山脉中的一个古寨遗址,号称华中第一寨。这里山势险峻、奇峰横出、雄壮巍峨、气势峥嵘,实为鄂豫之天然屏障。古军寨雄踞于绵亘百里桐柏山诸峰之上,寨墙依山顺势用石块砌成,围有九个山头起伏长达两千余米,宛若长城。山上还有瓮城及战备防御设施,连续4天疲劳作战和急行军,现在已安全到达第一个预期的目的地,指战员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部队很快在山上安营扎寨。 谁知,危机已经悄悄在这里蛰伏。 张星江是鄂豫边工委书记,他在淮河店及周边地区发现了红二十五军的标语,联想到信息员传递过来的情报,敏锐判断出红二十五军已经到达桐柏山区,并且有在桐柏山区驻扎建立革命根据地的打算,惊出一身冷汗。 当时,随县地区特别是桐柏山区的中共党组织及其游击队遭到了国民党血腥镇压和毁灭性的破坏。为了保存革命实力,只能全部转入地下,坚持同敌人斗争。国民党在当地筑起碉堡林立、公路纵横的封锁网,老百姓衣食不饱,政治环境恶劣。眼见即将进入冬季,几千名红军维持生存的粮食和棉衣在这里没有办法筹集到。桐柏山山高风大,气候寒冷,几千人冬季藏在山上很容易暴露目标,再加上靠近平汉铁路和淮河,便利的交通很容易招至敌军纵队对红军的围剿,一旦形成再难脱身。 一定要抢在敌人形成包围之前找到红军,发出预警,寻求转移。 张星江心急火燎。他找到后埠支部书记韩本清,与其商议同上桐柏山去见红二十五军首长。 “桐柏山这么大,我们要上哪里才能找到红二十五军?”韩本清问他,张星江果断地说:“桐柏山的最高峰太白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个制高点肯定会有红军部队在那里驻守,我们从界牌口上太白顶。”于是两人乔装一番,直奔界牌口而去。 红二十五军也一直没有放弃联系到地方党组织的希望,副军长徐海东正和中共鄂豫皖省委书记徐宝珊商议派人下山再去寻找,有战士进来报告徐海东,刚才界牌口站岗的哨兵发现两名老百姓上山,哨兵怎么拦截劝说他们都不离开,执意要见到最高职务的首长。哨兵不知该怎么办,派了一名战士来向首长汇报并请求指示。 徐海东问:“上山来的那两个人现在哪里?” 战士说:“在界牌口哨卡就近找了半间房歇着,有战士看守着。” 徐海东又问:“有没有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战士说:“其中一位自称是鄂豫边工委书记,叫张星江。” “鄂豫边工委是有一个书记叫张星江,但是不是此人我就不清楚了,可以先过去,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徐宝珊向徐海东表明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走,看看去。” 徐海东和徐宝珊起身,让战士带路。刚走没两步,又向另外战士吩咐道:“赶紧分头去找程军长和徐书记,通知他俩迅速赶到太白顶开会,商议重要事情。”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五、编外娃娃 炊事班的伙房就设在田王寨上的瓮城。瓮城不大,就像一个小小的破败后的城堡,四方围墙将风挡得严实,做伙房倒是绰绰有余。在这里炊具有地方搁,人累了有台子坐,做起事来不会受到外在的干扰。 某连队炊事班班长匡占华正在一堵高墙内忙着连队的伙食,他的弟弟匡书华在帮他打下手。小书华只有12岁,还不是红军战士,说起小书华跟随红军长征,不得不提到匡氏八名青年红军参军的故事。 1934年11月11日,年方20岁的红二十五军某连队炊事班班长匡占华,请假回到距花山寨仅3公里的匡家湾看望父母,没有想到父母被杀害,房子被烧毁,12岁的小弟匡书华由三叔照顾,三叔三婶和两个堂弟也没有房屋住,暂时借住在匡氏祠堂内。亲人相见泪水夺眶而出,发誓一定要向反动派讨还这笔血债。晚上十时匡占华必须归队,他的五名堂弟,即19岁的匡永寿、18岁的匡立华、17岁的匡永起、16岁的匡永来、15岁的匡永宗和16岁的堂侄匡造毛,全部集中在匡氏祠堂内,他们都是当地苏维埃政权的儿童团员,都哭闹着一起去花山寨参加红军,小弟匡书华更是紧紧拽着哥哥的衣角,说至死也要跟随哥哥在一起。无奈的匡占华最终只好同意带上他们去参军。 到了军营,年纪稍大一点的6位匡氏青少年都补入战斗连队,成为红军战士,唯独匡书华个子矮小,年龄也小,首长没有批准他入伍,劝他回家,可他就是哭闹着不走,一直跟着红军队伍。 谁也不会想到,红二十五军很快就会开拔。在几天后的桐柏山作战中匡永宗被打散,匡氏6名青年红军牺牲在长征路上,只有匡书华走完长征之路后,当上了红军的小宣传员,后来参加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 熊开先是匡书华的同龄人,也是部队的编外人员。当年,他父亲熊发龙把他放到箩筐里挑着参加了红军,父亲是二二三团供给处的战士。11岁时,熊开先跟随父亲参加了长征,也学吹号,历尽艰险,被誉为“父子红军”。直到抗日战争开始以后,他才当了一名“小八路”,成为真正的军人。美国记者斯诺那本闻名世界的《西行漫记》封面上吹号的小红军,据说就是以熊开先为原型。 八十八年后,当我在红军历史展览馆里看到当年红二十五军在田王寨的照片,看到照片上那群稚气未脱的娃娃兵们,许多人的个子比他们背的长枪高不了多少,却要背着长枪和行装夜行百多里;他们在遭遇强敌时勇敢地挺起刺刀与敌人展开白刃战;他们甚至以步兵冲锋要全歼敌人骑兵团!不敢想像当年他们经历了怎样的磨砺,以怎样顽强的意志才挺了过来,为后人打下了新中国的红色江山。 六、仙女姐姐 古寨上的几个旧房屋成了红二十五军桐柏山战地医院。房屋是陈旧了些,经几位女战士一收拾亮堂多了。门口挂有白色布门帘,上面有个醒目的红十字,那是医院的象征。战士们站在对面山上,能看见鲜红的红十字医院标志,他们更想看的是这里的“仙女姐姐”,一共七位,个个青春靓丽,妩媚动人。 离医院几米开外是寨墙,均是用山上大小不一的石块齐整垒砌而成。两位女护理员蹲在屋外清洗有血渍的旧绷带,护理班班长曾纪兰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坐在寨墙边沉思。年龄最小的女卫生员余国清轻轻走过来挨着她坐下问:“班长,钱院长呢?”钱院长名叫钱信忠,江苏宝山县人,长征时他也只有23岁。 “省委徐书记的病一直不见好,钱院长给徐书记送药去了。”曾纪兰说。 “班长,咱们还往前走吗?”余国清又问。 “怎么,后悔了?”曾纪兰笑着侧过头去反问余国清。 “才不呢!”余国清拧着脖子吐出三个字,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唇说:“就是想部队能在这里多休息两天就好了。我喜欢这个地方,你瞧这周围,多美呀!” 曾纪兰何尝不也是这样想?上了桐柏山,她内心紧绷着的弦才略微放松。 眺望远山,环视周围,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几匹马儿身上,马儿正在野树之下啃草,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看着马儿她心中暖暖的,三天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在红二十五军准备过平汉铁路之时,前有阻敌,后有追兵,形势十分险恶,红二十五军参谋长戴季英动员七位女同志留下来,发给每人8块银元作生活费,让她们在根据地自找生存之路或者返回老家。几位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跟丢了魂一样,她们中有几位是孤儿,绝望地坐在路边哭泣。 “再危险也要跟着部队走。”大胆泼辣的周少兰抹了一会儿眼泪,把大洋往地上一甩,带头跟参谋长戴季英吵了起来:“我七岁跟着母亲讨饭,十岁被送去给人家做童养媳,幸亏家乡闹红军,我才能逃出来参加了红军。你要我回去,要我回到哪里去?难道还要我重新回去当童养媳吗?”戴觉敏、曾纪兰、张桂香、田喜兰、曹宗楷、余国清也都围住戴季英不依不饶请求收回命令,可戴季英就是不松口,这时,戴觉敏看见吴焕先和徐海东向这边走来,急中生智率先跑过去对吴焕先说道:“政委,我一家两代十口人为了革命全牺牲了,你说我还能回得去吗?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勇于承担艰苦的任务,死也不能离开红军队伍!你们就留下我吧!”另几位女战士也奔过来向副军长徐海东表明决心:“当红军,走革命的路,就是死在前进的道路上,也决不向后转!决不当逃兵!”“ 活着是红军的人,死了也要做红军的鬼!”“不论出现什么情况,也绝不会拖累红军!”看到她们如此坚决,徐海东沉思片刻后说:“部队里的伤病员也需要你们的照顾。你们七个人都快追赶队伍去吧!”顿时,姐妹们个个破涕为笑,跟上大部队继续前行。吴焕先想到这几位女战士有的曾裹过小脚行动不便,指示供给部为她们配备了一匹小马,一路上帮着驮点行李,谁要是累了或者病了还可以轮换着骑上一程,以减轻她们长途行军作战的实际困难。可姑娘们从没有使用过特权,只是用马匹驮运物品。 “戴大姐她们回来了!”听到张桂香和曹宗凯的喊声,曾纪兰回过神,视线从马匹移开,回身迎上戴觉敏、周少兰、田希兰,并嗔怪地对拄着树枝做拐杖的戴觉敏说:“大姐,你今天身体才见好,也没说歇着点。” “有少兰和希兰跟我在一起,你还不放心啊?”戴觉敏把头一甩,俏皮地向左右两边的周少兰和田希兰示意,她们在山中采回来不少桔梗、苣荬菜等可食野生植物。余国清忙接过拿进屋去。 “瞧累得这一头的汗,快擦一擦。”曾纪兰心疼地递上干毛巾。 部队16号刚出发时戴觉敏就打了“摆子”,隔日一次,并未见好,却瞒着大家。过平汉铁路那阵子部队一溜小跑,正打“摆子”的戴觉敏跌跌撞撞落在后面,差一点掉下陡坎,幸亏有位战士拉了她一把,才勉强跟上部队,跨过了铁路。到了营地,她与姐妹们一道忙着照看伤员,为他们唱歌鼓舞士气,全然没有顾上自己的身体。因此,她们被红二十五军的指战员们称为“七仙女”,戴觉敏就是“七仙女”中年长的大姐,那个时候她才刚过18岁生日。 桐柏山是一座宝山,山上有品种繁多的中草药,一些野生植物也能食用。就说这苣荬菜,当年王宝钏曾在寒窑吃了18年苣荬菜才等回了薛平贵。戴觉敏和周少兰都是1932年参加的红军,有时部队粮食不够,常用苣荬菜来煮羹充饥,渡过了一个个难关,这才有了后来的歌谣传唱:苣荬苦,花儿黄,又当野菜又当粮,红军吃了上战场,英勇杀敌打胜仗。 “我担心部队很快又会转移,多备些能吃的东西,粮食还得省着吃。”戴觉敏对姐妹们说。几位姑娘背地里兑着野菜充饥,却把自己那份粮食省下来匀给伤员,她们有着仙女一样善良的心。 七、桐柏会议 桐柏山主峰太白顶海拔1140米,山间云雾飘渺,瞬间变幻,中共鄂豫皖省委正在这里召开紧急会议,商讨红二十五军的去留问题,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张星江向中共鄂豫皖省委、红二十五军首长,详细介绍了桐柏山区的地理环境和政治环境,以及国民党军队的部署情况,国民党反动派正在加紧调兵遣将,很快将对离开根据地孤军作战的红二十五军在桐柏山形成包围,建议红二十五军抢在国民党部队30个团赶到之前撤离桐柏山。 张星江所说的情况,与中共鄂豫皖省委这几天对桐柏山实地考察相吻合。中共鄂豫皖省委最初是决定红二十五军在桐柏山一带开辟新的根据地,但来到桐柏山后,他们发现桐柏山区战略纵深小、周边敌情重,不具备建立革命根据地的条件。 “你们鄂豫边工委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中共鄂豫皖省委领导征询鄂豫边工委书记张星江的意见,张星江建议道:“避开敌兵堵截,绕到东北山区,再转西北前进。” 中共鄂豫皖省委的领导经过讨论,同意张星江的建议,于是省委决定:立即通过豫西平原,向河南西部的伏牛山区挺进,到伏牛山区相机创建新的根据地。经军首长同意,张星江等人留在军中当向导,随红二十五军指挥部一起行动。 为了隐蔽向北的军事意图,红二十五军继续沿桐柏山麓西进,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佯攻枣阳,迷惑和调动敌军大部主力。 蒋介石获悉,急令在鄂豫皖苏区围剿的国民党115师和5支追剿队共20个团的兵力跟踪追击;令住河南省的庞炳勋第四十军、驻湖北省的萧之楚44师,共18个团迎头堵击,企图趁红二十五军孤军远行之机,包围全歼。 八、突出重围 红二十五军主力在太白岭界牌口一带隐蔽休息。副军长徐海东率224团从界牌口一带出发急行军,向枣阳县城进击。为了迷惑敌人,徐海东命令部队在行军时故意将人员之间的间距拉开,冒充主力部队。敌人果然中计,国民党四十军大部、115师、44师和“追剿队”第三、第四支队共20个团急匆匆赶往枣阳,企图在枣阳咬住红二十五军。敌军蜂拥而至枣阳,解除了红二十五军主力的危机。敌军绝想不到,11月22日凌晨,程子华、吴焕先突然率红二十五军主力出界牌口,从唐河县湖阳镇东的韩庄隐蔽掉头东进,经马振抚转向东北,机智灵活地摆脱了敌军的围追堵截。 在此之前,地下党组织委派稳重细心的群众为红军侦察部队带路,从唐河县湖阳开始,每隔一丈多距离丢一朵棉花为暗号,并让沿途地下党员负责保护好这些路标,作为红二十五军大部队转头北上行军路线的认路标识。同时,鄂豫边工委积极配合红二十五军发动革命群众将桐柏、唐河等地敌人的电话线切断,使敌军失掉了与国民党地方政府的联系。 当天下午,徐海东率224团,在枣阳城外虚张声势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枣阳以北的韩岗(今枣阳市太平镇五里桥村)掉头东进,在保安寨冲破敌“追剿队”第五支队的拦阻,在桐柏县以西歇马岭、栗园一带击退敌“追剿队”第二支队的进攻,闪进豫南国民党军堵截的空隙,迅速与主力合并一处。 红25军由界牌口出随县后,由熟悉鄂北、豫南情况的中共鄂豫边工委书记张星江和地下交通员当日向导,乘虚北上,在豫西南跳出了敌人的追堵合围,开创了鄂豫陕革命根据地。 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在长征初期从进入湖北随县到离开去长征,虽说只是短短的五天时间,却与随县桐柏山区的群众一起,谱写了一曲曲激荡人心的英雄赞歌。这支红军部队因为与党中央失去联系,孤军北上,历时10个月,转战万余里,成为长征后到达陕北的第一支红军。也成为唯一一支从出发到长征结束红军队伍中人数不减反而增员的部队。 红二十五军一路播撒下革命的种子,为随县后来开展革命斗争创造了有利条件。随县人民也为红二十五军的长征立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 今天的田王寨,是随县最具潜力的红色景区之一。这里已建设成为“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当年的瓮城、太白会址、三军广场、无风垛上的红军哨所等,都已成为重要的红色教育基地,时刻提醒着我们,不能够忘记红军长征的这段历史。 是的,这是座英雄的山。在我眼前,2984名红军战士面容清晰目光坚定,他们分明就站在眼前,站在这山林之中,成为山体的一部分。于是,山上的石头更硬性了,有了金属般耀眼的光芒。 面对着田王寨,不,准确说是面对着固城山,我真切地感受到山如其名。 (文中资料由随县田王寨景区红色展览馆提供,特此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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