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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自行车

2018-9-26 09:13| 发布者: 隋意 |来自: 随州日报
陈炯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物质极度匮乏,很多生活用品都还凭票和计划供应。我的童年许多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记忆深刻的是父亲的自行车。
  父亲是全生产大队为数不多走出去当行政干部的人。父亲每次骑着单位给他配发的崭新自行车回家,都会迎来乡亲们羡慕的目光。刚开始,父亲一回家,身后总会出现一群顽童在自行车后面追逐,他们一边跑,一边唱:“钢丝车,快活人,地上走的老百姓......”
  经过这样几次尴尬情形,以后父亲再回家时,一走到老家地段,就下车推着自行车走,碰到大人、小孩,都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久而久之,父亲的行为赢得了老家乡亲们的认同,留下了待人谦和的好口碑。
  父亲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自行车用旧毛巾擦得一尘不染,光彩照人,然后才出门帮助母亲种菜园或做其他家务。这时的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用双手紧握自行车踏板,把父亲用车架支撑起来停在堂屋里的自行车轮子摇得飞转,看着闪着银光飞速旋转的自行车后轮子,我的思绪也跟着飞起来了,仿佛我坐在飞奔的自行车上面,很快就走出了闭塞的老家,来到了城市,看到外边五色缤纷的世界。
  父亲非常爱惜他的自行车,不管什么时候、多么忙,他总是把自行车擦得很亮。父亲是乡镇干部,工作在基层,他除了每月有两天的休息外,几乎天天都要下乡,经常翻山越岭走村串户开展工作。即便这样忙,父亲从来不让自己的自行车受委屈,在下乡的过程中,只要碰到一点小坡,父亲就会下来推着自行车走,遇到小河沟,他更是毫不犹豫地挽起裤腿把自行车扛在肩上趟过小河。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我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父亲休息回家,赶上下雨天,他和往常一样照例把自行车擦得一尘不染,停在堂屋里面。
  也许父亲知道我喜爱自行车,他回家后自行车从来是不上锁的。我总是等父亲出门后,急忙用手摇动自行车脚踏板玩,看着飞速旋转的自行车后轮,我想:我什么时候也能像父亲一样潇洒地骑着自行车在大路上奔驰呢?有了这个想法后我立马行动起来,有一次,看到父亲出门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偷地弄得满身大汗才将父亲的自行车推出家门。当我推着自行车满心欢喜地来到生产队集体稻场时,看到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阳光洒满大地,稻场旁边田沟里一片蛙鸣声,闻着泥土特有的香味,我心里惬意极了。我连忙学着父亲平时上自行车的样子滑行,但是稻场上又湿又滑,自行车轮子在稻场里划出一道道深痕,像蚯蚓在泥土里耕作的沟壑。在学骑自行车的过程中,我不知摔了多少次跤,把自行车和我自己的身上搞得到处是泥。
  中午时间快到了,我急忙把自行车推回家。看着面目全非的自行车,我心里忐忑不安,害怕起来。父亲回家后,看到自行车上到处沾满泥巴,他的脸变得铁青,一言不发,样子很吓人。当他发现自己刚买的自行车坐垫不见了,更是大为光火,从来不对我使用暴力的父亲,那次狠狠地把我揍了一顿。事后,我想:父亲到底是爱我多些,还是爱他的自行车多些?
  还有一件让人不可理喻的事情。我刚上小学的时候,一个亲戚上门来找父亲借自行车上随州市区,父亲没有借给他,但他走时父亲却塞给这个亲戚好几块钱让他搭汽车去市里。那个时候,几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母亲得知后,数落了他多次。这个亲戚回去后,到处说父亲不借车给他骑,宁愿给
  钱让他搭车,让本来对亲戚朋友很大方的父亲落了一个小气的坏名声。
  父亲骑着他的自行车兢兢业业地工作,年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还当上了劳动模范,获得了银质奖章。他退休时,将陪伴自己好多年的自行车擦洗得干干净净交给了单位。不知是单位领导知道父亲对自行车有特殊的感情或偏爱,单位准备奖一辆新自行车给他,但被父亲拒绝了。后来,父亲用自己的工资又买了一辆自行车,这时的父亲不管走到哪里,都骑着自行车,每次到市区,他都是骑自行车的。父亲说:骑自行车不但环保,还锻炼了身体,活动了筋骨,好处多!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们兄弟和在农村的亲朋好友都拥有了私家车,年近八旬的父亲才让自己的自行车真正退了休。但我经常还能看到,父亲用抹布精心地擦拭他的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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