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华（武汉大学）——要把曾随文化发扬光大

本报记者冯家园

　　曾随之谜，一直是学术界、考古界研究的热点。在攻读博士时，徐少华就对曾随文化、周文化等有所研究。这些年，徐少华教授在楚文化、先秦文化等方面的研究取得颇丰成果。9月17日，徐少华教授就曾随文化研究，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今年是曾侯乙墓发掘40周年。徐少华教授介绍，大量考古文献及学术研究告诉我们，曾随文化是周文化在南方地区杰出的代表、领跑者，与之并驾的是位于随县安居的“噩文化”，它们是周文化影响南方地区的两个支柱。他认为，曾随文化应该是楚文化的“老师”。在东周时期，楚文化还比较薄弱，曾随文化已经比较先进。通过研究发现，楚文化是在汲取曾随文化的基础上，一步步地发展壮大。

　　在文峰塔义地岗等墓葬逐步发掘后，逐渐揭开了曾随之谜，得到的答案是曾随一家。在徐少华教授看来，大量的史料和研究都能证明这个结论是正确的。虽然还有些缺环，但随着研究和文物发掘的深入，不久的将来会弥补上这些环节，形成比较完整的、系统的曾随文化研究。

　　目前，学术界、考古界对曾随文化的一些精髓认识得比较清楚，为传播、弘扬曾随文化奠定了很好的基础。徐少华教授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让优秀的传统文化活起来。曾随文化作为当时最领先的区域文化之一，应该推向全国，推向世界。随州作为曾随文化的核心区，理应担当起发扬光大曾随文化的重任。

　　在他看来，发扬光大曾随文化，首要是保护。要保护好这些墓葬遗迹，避免精品流失，让这些遗产在我们手中得以很好地传承。其次要加大曾随文化的宣扬。曾随文化博大精深，无论是政界，还是学术界，都要大力宣扬其精髓，让广大群众了解其价值，认识到它是中华文明灿烂的文化之一。第三要做好规划，尤其是对文物保护区，要重点规划，在规划的基础上予以保护。第四要做好研究，采取更多形式、更多方式的研究、研讨，将曾随文化从随州推出去，也可邀请国内国外的学者、专家来实地研究，共同地把曾随文化研究清楚，宣扬得更广泛。

黄锡全（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大力宣扬随州是音乐之乡

本报记者冯家园

　　来随考察的60多名楚文化学者中，有一位特别的人。40年前，曾侯乙墓发掘时，他是田野发掘的副总指挥。这次，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他感慨万千，激动不已。他就是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中国钱币博物馆前馆长黄锡全教授。

　　9月18日，在参观博物馆的间隙，黄教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他说，编钟举世无双，蕴含的音乐文化达到了世界的高峰。随州作为编钟出土地，要以音乐之乡为荣，大力宣扬。

　　1978年，曾侯乙墓揭开面纱，出土文物众多，尤其是65件完整的编钟，震惊世界。当时，黄教授担任曾侯乙墓田野考古发掘队的副总指挥，负责整个大墓的业务发掘工作。他说，曾侯乙墓发掘，对研究中国音乐文化、历史、礼乐，以及曾国与其他国家的国际关系，提供了重要资料。同时，编钟铸造的工艺精湛，还能精准演奏，丰富了我们对古代音乐文化的研究。

　　2010年，中国音乐家协会授予随州“中国编钟之乡”称号。黄教授表示，编钟是我国古代音乐史上的一个光辉成就，而随州的编钟文化是一脉相承，是连贯的。随州要大力宣扬中国编钟之乡、音乐之乡的称号，要结合弘扬优秀传统历史文化的契机，结合出土的丰富实物资料，把编钟音乐之乡推向全国、全世界。

　　看到新修缮的曾侯乙墓景区和大气的随州博物馆，黄教授比较欣慰，称赞随州在发掘、保护文物上做了大量工作。看到叶家山、文峰塔等地出土的文物后，他仔细拍照，生怕有遗漏。“这些文物的资料我看过，但实物太精美了，拍了以后回去好好看。”他说，随州又发掘多座曾侯墓葬，出土多套编钟，说明随州是个文物宝库，文化底蕴深厚，这对我们研究曾随文化很有帮助。

　　黄教授希望随州加大文物保护力度，将发掘后的遗址、文物等保护好，给子孙后代留下这笔宝贵的遗产。他说，看了曾侯乙墓坑，受损比较严重。我们要邀请相关专家进行研究，积极采取措施，使其长远地留存下来。

雷晋豪（台湾大学）——探寻“曾随之谜”历史意义重大

本报记者陈巧玲

　　“近些年随州的考古发掘工作，一步步揭秘‘曾随之谜’，填补了春秋早期曾国历史的缺环，对探寻华夏文明起源与融合发展具有重要的历史学意义。”9月17日，来随州考察的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博士雷晋豪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说道。

　　雷晋豪说，西周是中国历史上政治建设和文化发展的非常关键时期，现在大家所熟知的许多中国文化的核心要素都是在西周时期建立或者奠定的。“西周初年实行分封制，其中的一个案例就发生在随州叶家山附近。叶家山墓地是西周文化进入到江汉流域的一个重要据点，填补了从新石器时代以来南方的倒退以及空白的文化状况，把北方的先进的文明传入到南方，成为周文化的前哨战。”雷晋豪认为，叶家山墓地展现了江汉流域的古老文明，成为把江汉流域纳入到华夏文明世界的第一步，可以说是开启了江汉流域成为华夏世界的先声，具有重要的历史学意义。

　　1978年，曾侯乙墓发掘举世震惊，人们感叹于文物的精美，也自此知道历史上曾存在一个国家“曾”。著名历史学家李学勤在其文章中首次提出“曾随之谜”，师从李学勤的雷晋豪，对“曾随之谜”也有他自己的看法。“‘曾随之谜’学说成立，是需要解释一个渊源问题，随国不会突然出现，而曾国的渊源又在哪里……叶家山的发掘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白。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叶家山的曾国出现在西周早期，铭文中有记载曾国是在西周建国的时候分封到了南土，任务就是为周守御南方的这块疆土。关于他的姓氏，透过有关记载看很有可能和渭水流域的南宫氏建立关联，南宫氏依据其他的青铜铭文来推测的话，很有可能是一个姬姓的氏族。”雷晋豪说，关于“曾随之谜”的课题，他目前仍持一点保留意见，目前各学界仍有许多不同的声音，但是他相信随着学术讨论的深化，“曾随之谜”的课题会越来越明朗。

陈昭容（台湾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一座历史文化与现代文明相融的城市

本报记者陈巧玲

　　“随州不仅历史文化丰富，现代发展也非常好。随州的山川景物、风土人情等都给我留下极好的印象，这是一座很平和的城市，处处显得很从容……”9月17日，来随州考察的台湾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员陈昭容在接受记者专访时高兴地说，这些年她经常来随州，非常喜欢随州，每次来都能发现新的东西，都能有新的收获。

　　陈昭容说，随州历史文明和现代文明发展这么好，离不开它优越的地理环境因素。“随州在黄河流域跟长江流域之间，南来北往的中间，不仅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交通要道。这么好的地方，就是应该孕育丰富的文明！”陈昭容说，在曾侯乙墓发现与发掘前，许多人对随州不甚了解，这里古代是怎么样的，也没有什么线索；曾侯乙墓发掘之后，大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早在战国时期，这个地方就如此丰富、多彩多姿。

　　关于考古工作的意义，陈昭容说：“考古并不是带着要挖什么的角度去做，我们不知道会发掘出什么东西来，但是我们相信一定有。发掘出来的东西，一定要作很好的呈现，这一点很重要！通过历史文物呈现，给现代的人们一个教育，让他们知道有这些‘好东西’，并以此了解我们过去的历史是什么。”陈昭容认为，一个好的博物馆，一方面要保护好文物，另一方面就是要好好呈现文物，向民众普及历史文化知识，发挥好它的教育功能。她说：“非常喜欢随州博物馆，每次来随州都要去看看。我觉得这座博物馆的呈现方式特别好，会把很多相关信息告知给观众，包括里面的各种陈设、布置等也是一流的。此前我还专门带20多个学生来随州博物馆参观，学生们对这个博物馆印象都非常深刻，大家都觉得收获满满。”

平势隆郎（东京大学）——古老文物带来新的研究启发

本报记者陈云

　　“实地看了之后，激发了更多的疑问，感觉需要研究的内容更复杂，也更吸引人了。”9月18日，在实地参观了擂鼓墩曾侯乙墓、叶家山整理基地后，中国古代史研究学者、东京大学教授平势隆郎感叹。

　　受精通古汉语的父亲的影响，平势隆郎教授从中学时期就开始自学古汉语，并在读研究生时逐渐走上学术道路，研究楚文化、周文化等。作为日本东京文献学派的杰出代表，他曾多次受邀来中国参加研讨、开展讲座等。在他2014年撰写出版的《从城市国家到中华：殷周春秋战国》一书中，他通过对战国时代史书的解读，令读者看到了与《史记》不同的史实。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随实地参观随州文物，在叶家山整理基地，平势隆郎教授仍仔细查看文物置放架上的一排排簋、盘、缶等文物，不时弯腰俯身、摘下老花眼镜盯着文物细究，并与同行的学者专家侃侃而谈。

　　平势隆郎表示，从晚商到东周，是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学术空间，而自己对研究青铜器文化很感兴趣。来到出土周朝文物众多的随州实地参观考察，透过一件件古老文物，自己又产生了诸多疑问：曾国的青铜器铭文与楚国的青铜器铭文有着怎样的交织影响关系？文字如何影响曾国与西周王朝关系的研究？楚国的发展与鄂国、曾国的关系如何解读？

　　平势隆郎表示，越看越研讨，越是发觉需要研究的内容更多更复杂，但同样也更能激起研究兴趣，因此觉得此次随州之行十分有意义。

罗梅（海德堡大学）——学习中国文化必须知道曾侯乙

本报记者张琴

　　“曾侯乙墓是一座艺术的宝藏，在我们学校，学习中国文化必须知道曾侯乙。”9月18日，德国海德堡大学研究员罗梅第三次来到随州，还是非常兴奋。

　　罗梅与曾随文化的结缘开始于30多年前。1983年，在海德堡大学读书时，罗梅的研究方向是东亚艺术史，当时就开始接触楚文化。1988年，在北京大学交换学习期间，罗梅有机会参加了当年在武汉举办的首届“楚国历史与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接触到了博大精深的荆楚文化，并第一次来到随州实地参观。

　　“漆器打开了我认识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的新方向。”罗梅被湖北包括曾侯乙墓在内的墓葬中出土的大量精美漆器所吸引。从此，她将漆器作为自己主要的研究方向之一。在研究漆器的时候，罗梅发现楚国与曾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所有接触到的荆楚墓葬中，曾侯乙墓在罗梅心中最为重要。

　　“曾侯乙墓中的精美漆器，是研究中国古代艺术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在曾侯乙墓遗址博物馆和随州市博物馆内，罗梅不时用相机拍下各种精美文物。在展厅，她专注地欣赏彩绘乐舞图鸳鸯形漆盒、墓主棺椁等物件上的纹饰。她说，这些漆器上的纹饰非常精细、精美，特别是鸳鸯漆盒颜色鲜亮、令人惊奇。不仅如此，漆器上的绘画还展示出当时的现实生活，很有研究意义。

　　在叶家山整理基地参观结束后，罗梅再次感到震撼。她表示，有机会还会再次来到随州，对曾随文化作更加深入的研究。

罗泰（美国文理科学院）——让更多的人了解编钟的精彩

本报记者刘诗诗

　　“随州发现了多套编钟，这在音乐史、科技史上都是非常重要的发明，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9月17日，美国文理科学院院士罗泰说。

　　罗泰从小就对中国很着迷，13岁开始学习中文，谙熟中国古代典籍，《周礼》《春秋》能信口道来。他是从事中国先秦史、艺术史及考古学研究的国际著名学者，是研究曾侯乙编钟为数不多的外籍专家。他常年致力于中国青铜时代的考古学研究，出版了《乐悬：编钟和中国青铜时代文化》等专著多部。

　　罗泰的一大成就，是发现了中国西周时期青铜编钟的工艺特色，特别是西周时期编钟的高峰——曾侯乙编钟，是按照准确的音阶规律来设计制造的。他说，一套编钟有8个钟，其中4个按“角徵羽宫”的核心音阶排列，各钟之间的音阶排列极其精确，“如果现代复制编钟，要达到这种精确，要先用电脑来计算”。更让人叫绝的是，曾侯乙编钟是双音钟，一个钟其实能发出两个音阶，也就是一套编钟发出的旋律更加宽广。

　　“编钟体现着中国青铜时代科技思想的最高水平，是中国文明对世界文明作出的一个十分独特的伟大贡献。”他说，曾侯乙编钟的铭文也非常珍贵和重要，是了解那个年代的重要资料。

　　罗泰已来随五六次，对随州印象非常好。他说：“随州有山有水，气候舒适，是一个好地方。我第一次来是1985年，随州的变化特别大，现在更现代、更漂亮了。随州博物馆也已去过多次，每次都有新的收获，很少有地方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收藏，展出也非常优美。”

　　罗泰说，曾侯乙编钟在国外也非常有名，但是只有来湖北才能看到编钟原件。他把编钟作为先秦文化的一部分介绍给学生，给学生听它的录音，想让更多的人更进一步了解编钟的精彩。

杜德兰（法国高等研究实践学院）——曾侯乙叶家山“与众不同”

本报记者张琴

　　“39年前，参观曾侯乙墓出土文物，帮助我确定了研究方向。”9月18日，来随考察的著名汉学家、法国高等研究实践学院杜德兰教授谈及过往，仍记忆犹新。

　　1979年，杜德兰在北京语言学院学习期间，偶然在中国国家博物馆观看到了曾侯乙墓出土文物展出，非常震撼。之后，他将曾侯乙墓作为博士生论文方向，从此与曾随文化结缘。

　　杜德兰教授热心中法考古合作，曾于1993年、1994年和1996三次参与中法考古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考古挖掘工作。1998年开始，他作为法方代表，与武汉大学、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共同主持参与了河南省南阳市龚营青铜时代聚落遗址考古项目。

　　为深入研究曾随文化，1987年，杜德兰第一次来到随州。之后又多次来随实地考察，最近一次是在叶家山古墓刚刚发掘后。

　　这次看到大量整理后的叶家山文物，让杜德兰大呼风格独特、与众不同。他表示，曾侯乙墓和叶家山古墓都是非常重要的考古发现，重点在于它们都在许多方面有新发现。比如说，“曾侯乙墓在丧葬制度上有新变化，原来大部分的陪葬器物都是礼器，从曾侯乙墓开始，出现了日用的器物。叶家山的青铜器与一般的青铜器不一样，有其独特的风格，在美术等方面都有很高的价值。”

　　这种独特的风格从何而来？将来还会不会发现类似的青铜器？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杜德兰说，这些都还是谜题，有待解开。（本版照片由记者徐斌摄）